打破文明自动进步的幻觉

我们总有一种错觉，觉得时间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。

哪怕什么都不做，明年的科技就会比今年强。我们下意识地认为进步是一种像重力一样的必然规律，仿佛历史的车轮装了自动挡，只会向前，不会后退。

但这可能只是人类一厢情愿的迷梦。

果把视野拉得足够长，去看看人类在这个星球上的真实足迹，你会发现一个事实：遗忘和退化，才是这个宇宙更底层的逻辑。

1969年，那是人类探索史上最意气风发的时候。那时候人类就已经凭着原始的算力和巨大的勇气，跨越了几十万公里，把足迹印在了月球的尘埃上。那个瞬间，所有人都坚信这只是星际时代的序幕，我们要去火星，我们要去更远的深空。

可现实呢？在那之后漫长的几十年里，哪怕是当时最强大的国家，竟然有一段时间完全失去了将人类送入轨道的能力。那条原本以为会一直向上的曲线，不仅停滞了，甚至掉头向下。

这种文明的失忆症在历史上反复发作。几千年前的古埃及人，有着我们至今难以完全破解的工艺去建造金字塔；古罗马人修筑了横跨大陆的水道和穹顶。但在随后的几个世纪里，后人彻底忘了这些本事。他们住在祖先留下的宏伟废墟旁，甚至无法理解这些东西是怎么造出来的，只能把它们归结为神迹。

这才是真实的趋势。

没有什么东西是理所当然会一直存在的。这个宇宙有一种无形的引力，它总是试图把有序变成无序，把繁华变成废土，把复杂的文明拉回原始的混沌。

建立秩序需要几代人燃烧自己，而毁掉它，只需要一阵子的停滞和遗忘。

我们现在习以为常的现代生活，那些触手可及的科技，其实都是极度脆弱的。它们就像是在湍急河流中逆流而上的船，或者是在漆黑荒原里点燃的篝火。如果不持续地划桨，如果不拼命地往里面添柴，船会退回原点，火会熄灭。

一旦我们这一代人懈怠了，想躺在功劳簿上睡一觉，倒退就开始了。它开始的时候总是悄无声息的，可能只是某项不起眼技术的失传，可能是某种探索精神的萎靡，直到有一天我们猛然惊醒，发现自己已经在这个星球上被困住了，再也造不出父辈们的方舟。

所以，真的没有什么岁月静好。

时间本身不解决任何问题，它甚至是腐蚀剂。唯一能对抗这种虚无的，只有人的意志。唯有我们时刻保持警惕，唯有无数人前赴后继地去对抗那个下坠的引力，文明才能勉强维持在原地，或者幸运地，往前挪动那么一寸。这同样契合我的价值观，对抗熵增。

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不能停下。因为在这个宇宙里，不进，就是退。